與眾不同

圖片來源：momo @flickr, CC BY 2.0

我的辦公室牆面上掛了一個非常大的鐘，幼稚園的孩子放學都會經過我的辦公室。有一天，有個五歲小男生問我：「那個時鐘有沒有六？」我一時沒聽清楚，回說：「時鐘當然有六呀！」小男生又重覆了一遍：「那個時鐘有沒有六？」我隨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，才發現辦公室的大鐘在六點的地方挖了一個露出鐘擺的洞，我馬上更正說：「喔！那個時鐘沒有六。」

這個小男生很有趣，他的爸媽都說他堅持的事情完全無法改變。聽說有一回爸爸來接他放學，回家時繞道去買了鮮奶，小孩一路狂鬧到家，因為回家的路不一樣了。爸爸拿他沒辦法，只好載著他回學校，重新走一遍每天回家的路。

有一次放學時間，爸爸來不及接他，臨時換了媽媽來接，他一路哭著說：「今天應該是爸爸來接我。」我們都好言相勸說：「媽媽來接也一樣呀！爸爸剛好有事情不能來呀！」小男生還是堅持今天應該是爸爸來接他。

上課時，小孩要用到美工刀。老師說：「如果沒有注意安全就會受傷，那今天的課就不能參加了。」那個小男生的手指不小心劃了一刀，他看著自己的手指，又看看周圍的老師，他發現有老師正看著他時，立刻把手藏在後面，然後奔出教室，還一邊喊著：「我沒有受傷！我沒有受傷。」

有一回，他看見我騎著電動車巡校園，他說：「你騎的是什麼車？」我說：「電動車。」他又問了一遍：「你騎的是什麼車？」我想起上回他問我時鐘有沒有六的問題，趕快重新回答：「這是電動摩托車。」他只回說「喔！」我發現回答的如果不是他心裡的答案時，他會不厭其煩地一直問著相同的問題。

我發現他很厲害的是，小小年紀總是能將自己所有的東西整理的一絲不苟，從來不會發生忘記帶回家的問題。有一次他的鉛筆不見了，他不顧一切的翻找著，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，他生氣的對鉛筆說：「你跑去哪裡了？害我都找不到你。」

圖片來源：Stella Yodo @flickr, CC BY 2.0

他的父母對於這小男生一直很頭痛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總覺得他是不是有些問題。我說：「孩子學習都沒有問題，或許長大一點兒再評估吧！」媽媽問我的小時候是不是也有這些問題？因為他兒子跟我同一天生日。我說：「我小時候也很堅持，當我堅持繼續哭的時候，可以哭到鄰居都來關心我們家是不是發生事情了呢！」

有天在校園遇見了另一個八歲的小男生，這個小男生也很有趣。我看見他鞋帶沒綁好，走過去問他說：「你的鞋帶為什麼沒綁好呢？」他說：「我不會綁。」我說：「那我教你綁好不好？」於是我蹲下來教他綁鞋帶。我一邊教一邊問他說：「你為什麼不學著綁鞋帶呢？」他說：「我還沒有學。」我說：「那為什麼不學呢？」他又說了一次：「我還沒有學。」我想了半天，終於想出他說話的邏輯了。他的意思是：「我還沒有學，不是不學。」

這小男生對於校園裡的動物如數家珍，他非常清楚總共有幾隻羊、幾隻鵝；也知道哪一隻羊今天生病了、那隻綠頭鴨生了蛋。他對動物有著莫名的熱情。當他知道我家有金剛鸚鵡時，他問：「你家的鸚鵡是什麼鸚鵡？」我說：「是藍腹琉璃金剛鸚鵡。」他說：「那你可以給我一根羽毛嗎？」我說：「要等到換羽毛的時候才能給你。」

過了一學期，我忘了這件事情，他又專程到辦公室來找我，說：「你可以給我一根羽毛嗎？」我突然想起他已經等待很久了，我說：「喔！我明天帶來給你。」

第二天，我拿了一根羽毛交給他，他輕輕地摸著羽毛，一邊欣賞著，一邊說：「這一根是飛行羽。」我說：「你說是什麼？」他又說了一遍：「飛行羽。」我發現他除了對動物的莫名熱情外還有研究，他竟然知道飛行羽。

我很喜歡跟這兩個孩子談話，因為在他們的談話中更可以清楚知道他們思考的邏輯和表達的方式，其中有許多壁壘分明的界限，也有一般孩子沒有的堅持。他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，也有許多特殊的想法。他們很喜歡問問題，而且堅持得到正確答案，如果在我們的回答裡找到可疑的地方，他們就會不斷地問，直到真相大白、直到水落石出。

這兩個小男生確實與眾不同，在學習的每一天裡，他們用自己的方式思考、找答案、用自己的邏輯看世界。雖然，他們用更多的時間去探索這世界，但這就是屬於他們自己的速度。這就像大鵬鳥和小麻雀的故事一樣，大鵬展翅需要時間，但當飛向天空時，一飛千里。對於這樣的孩子，需要的是耐心等待，等待他們展翅高飛時的……一飛千里。

出發，是為了回到原點。
重點不再於速度，在於經歷過的曾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