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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到自己熱愛的學習方式(下)

寶瓶文化 | 2017-10-14
創意教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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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所熟悉的台灣教育,往往以競爭為歸宿,卻忘了學習的目的是什麼。

打開新聞,我常看見一些聳動的補習班廣告標語:「快樂的童年=沒有競爭力的中年=悲哀的老年」、「你不愛競爭?但競爭會找上你!」即使有愈來愈多人撻伐這樣的觀念,騎車經過台北大街小巷,我仍看見補習班的看板和LED跑馬燈上面的文字,也總還脫不開圍繞著競爭所寫出的文案。
這就是我們所熟悉的台灣教育,被競爭所驅動,以競爭為歸宿。
但更遺憾的,是更多孩子早已忘記了競爭的原意,而只是為了競爭而競爭。
為了考試而考試、為了拚排名而拚排名、為了升學而升學、為了寫論文而寫論文、為了就業而就業。
但為什麼要做這些?少人問,更少人得到答案,絕少人掙脫這層迷思。
在高一上學期課程中,我最核心的主軸,就是要破除學生競爭的謬誤,讓孩子們找到為自己學習的理由。

人生不是馬拉松 
一次上課,我播放了一支短片,《人生不是馬拉松》(註1)。
影片中的話短巧而富有力量,我看得出來孩子們長久累積對教育的觀念正被衝擊著:
人生不是一場馬拉松。這比賽誰定的?終點誰定的?該跑去哪才好?該往哪邊跑才對?有屬於自己的路。
自己的路?真的有嗎?我不知道,我們還沒看過的世界,大到無法想像。
沒錯,偏離正軌吧!煩惱著,苦惱著,一直跑到最後。失敗又怎樣?繞點路也沒差,也不用跟人比。路不只一條,終點不只一個,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可能。人生各自精采。
誰說人生是一場馬拉松的?
人生不是馬拉松,在一條長長的賽道上,人人爭個你死我活,直到抵達終點、分出名次的那刻才鬆手。
然而,掀去了競爭的蓋子之後,才是問題的開始。
是的,你可以避開大路,開闢一條屬於自己的小徑,不必和人競爭,但到了這個時候,你想學什麼呢?

你的學習,由你定義
每次進行一項專案活動課程前,我都會問學生一個問題:「你想要怎麼辦這個活動?你想要在這個課程中學什麼?」
許多行業都有入行的禮儀,許多部落都有成年禮,在開平餐飲學校,我們創造了一個活動讓學生能對自己的未來產生期許,確立志向,並隆重地踏入餐飲業。
在這樣象徵身分認同的盛會中,學生們提議,他們想要學寫歌,寫一首屬於他們這一屆的歌曲,一首能在大會飄揚,展現他們決心的歌。
於是,專業度不足的我,湊合著找了一些資源,緊張地想幫他們在網路上找到寫歌相關的知識。
但其實,我所有的擔心都是徒然的。
人是渴望問為什麼的生物,他們做事前,需要被某個理由驅使,一個讓他們非做不可的理由。
孩子之所以不想做,不想學,是因為他們找不到學習的原因。而這次透過寫歌,他們找到了!
學生自主上網、看書自學,找到所有譜曲、寫詞需要的基本元素。
不到兩週,三組學生各自寫了一首,最後還經過全年級巡迴播放、票選,最終選出了他們心目中的歌曲:〈淬鍊〉。

還記得當初的決心
記得那燦爛的笑容
是多麼堅定與勇氣
肩並著肩一起出發

還記得成長中蛻變
淬鍊了我們的精神
分享著彼此的榮耀
揮灑著我們的夢想

哪怕是逆風阻擋 用我的倔強
不怕苦不怕受傷 用力闖一闖

就算是風雨阻擋 我也不怕苦
哪怕只剩一滴淚 我也能莫忘
要用青春的翅膀 淬鍊中飛翔
我大聲的吶喊 找回擁抱天空的力量(註2)

活動當天,陰霾的天下起綿密的雨點,大會的最後,全場四百多個學生,穿著雨衣同聲高唱這首歌,唱出他們的共同記憶,與他們對餐飲的熱愛。
因著雨水的掩護,我可以盡情地流淚,抬起頭,也發現好多家長、學生眼眶裡也含著感動的淚。
這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課程,卻激發了孩子學習的渴望。
經過了這次活動,我才知道,首先,我必須讓學生找到自己想要學習的事,找到可以說服自己前進的原因。然後,我就可以放手,讓他們不由自主、無法逆轉地,自然驅動著自己學習。
我想這就是一位老師存在的原因。找到原本就渴求學習的人,教會他,一點難度都沒有;讓不想學的想學、失去目標的產生動機、倦怠的燃起希望,這才是老師的價值!

三件關於自主學習不可忽略的事
找到想學習的事物之後,接下來,在我的經驗中,還有三件該注意的事:找到學習的姿態、感受學習的速度、提防懶散偷進門來:
1 找到自己學習的姿態
每個人都有自己學習的方式。
有人適合多給自己一些壓力,有人不適合;有人適合不斷聽別人的意見,有人不適合;有人適合被言語刺激、被厲聲責罵,有人不適合。
而有的人就是學得比較慢,腦袋轉速沒那麼快,壓力來的時候會緊張、腦海空白,甚至,在某些方面就是比不上別人。
重點是,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限制?能否面對一個不完美的自己?並從這個立足點上,以適合自己學習的姿態邁步向前。
找到自己的學習軌跡,順著這條軌跡使力,成長將更不費力。
2 保持前進,感受自己學習的速度
人的學習往往不像電影裡演的,有種戲劇性的跨越;大多的跨越都是無聲無息、難以察覺的,甚至是起起伏伏。
就像在海灘上遛狗,狗狗不會照著人的步伐,以一條直線向前,相反地,牠會在繫繩的半徑範圍內來回竄動,動不動就被新奇的事物吸引,但整體來說,雖然來回擺動,牠還是跟著主人行進的方向而去。
在學習上,我們該把目光放在主人的身上,而不是狗的身上。狗似乎來回不定,讓你無法預測,但只要專注看人,就會知道,其實持續在往前。
我們以為自己在原地打轉,遇到撞牆期無法突破,卡關,但現實生活不像電影,有很多「Ah Ha!」的片刻,通常都是在平凡沒有感覺的時候,度過許多難關。
時間一拉長,進步就看得見。
重點是,你有沒有保持前進。
所謂的前進不只是具體的成果,也是心理上的韌性:不被打敗、努力不懈、永不放棄。
3 避開自主學習的雙面刃:怠惰
有一個學期,在班上嘗試了自主學習後,許多孩子起初充滿動力,以奔馳的速度前進,但到了後期卻頹軟下來,像著了火的熱氣球。
我當時有很深的挫敗感,在期末也寫了一封信給這個班級的孩子:

這幾個月來,我很有意識的在做一件事:讓你們學習自主;並坐守在你們身旁,用心地觀看你們一個個可愛的臉龐。然後在遇到情況時,竭盡力量的去陪伴、傾聽你們的氣息與動態。
我在看……
當你們有自主機會時,會做什麼,會怎麼做?
當你們在選項很多的時候,會如何選擇?
看你們在遇到問題時,會有什麼反應?你們的態度又如何?
說真的,我看見了自主後所帶來驚人的惰性。我相信你們有些人也被自己的情況所嚇到。也許你會驚呼:「哇!原來我是這樣的人!」
我曾經說過,自主會帶來幾個結果:讓原本白的更白,黑的更黑,而灰的,也得現出原形。
無論你是牛鬼蛇神、宅男腐女,還是公主王子,經過自主的洗禮之後,全都無所遁形。
自主,能夠讓人看出自己的本性。
我想問你們,揭開真面目之後,你敢正眼瞧自己嗎?遇見了像你自己這樣的人,你想和他相處嗎?
不遠的將來,出到社會之後,那時就不由得自己選擇了,你不想自主也得自主,不想現形也得現形。
重點是,當你看見自己經過了自主之後所展現的原貌時,你的反應是什麼?你會如何面對變化後的自己?
我想說的是,你,可以選擇想成為什麼樣的人,你還有時間選擇;只要你願意,永遠都來得及。
然而,我也看見了一些令我欣慰的事。
有些親愛的你們,不需要別人在旁緊迫盯人,或滔滔碎嘴,就能堅持做正確的事;也許你自己覺得沒什麼,但我要說,這是一件不簡單的事,這需要勇氣、毅力,和一顆溫暖無私的心。

孩子們的眼神,都露出了一些慚愧。
我不曉得未來的他們會否改變,但相信他們不會忘記這學期的經驗。

只有你,才能成就自己的學習旅程
找到自己要學什麼、要怎麼學的過程絕對無法一次到位,只能照著當下的智慧,一面探索、一面犯錯、一面讚嘆。
藉著每一次在未知中勇敢地闖蕩,塑造屬於自己獨有的學習模式。
就像美國詩人佛洛斯特(Robert Lee Frost, 1874-1963)傳頌已久的名詩〈未走之路〉(The Road Not Taken)中最後幾句所刻劃的,每次的選擇都是掙扎,一個選擇又帶出另一個選擇,直到踩踏出無人走過的路,也成就了一切差異:

Oh,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! 哦,我把頭條路留給下回!
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, 但是深知道路連貫不絕,
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. 我懷疑自己還能返回。

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多年後,在某地
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: 我將邊說邊嘆息:
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, and I– 兩條路分岔在林中,而我——
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, 我選擇了那條,人跡稍稀
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. 於是造成了一切差異。(註3)


註:
1. 日本人力集團Recruit公司二○一四年所拍的廣告影片:「人生不是馬拉松」https://youtu.be/LIDuXi5UNqM
2. 歌曲MV請見:https://youtu.be/Dal3RvAOAS8
3. 此版本出自《給孩子的詩》北島選編,黃運特翻譯,漫遊者文化,二○一六。


出版社:寶瓶文化

作者:吳緯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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