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鄭楨樺(人本教育基金會數學想想國高雄教室老師)
Q：每次聽孩子談起在學校發生的事情，我都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幫忙他跟老師溝通？又擔心老師認為我是怪獸家長，同學替他貼標籤，學校的生活是他在過，弄不好，日子難過的是他，所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！
A：媽媽的考量很有道理。要不要具體的說說看，例如哪些事情？
Q：那一天送孩子到學校，他想起有一樣功課昨天放在學校忘記帶回來寫，因為擔心作業沒寫被處罰，整個人慌張焦慮到無法下車進教室。我問他要不要我幫忙寫聯絡簿跟老師說他忘了帶功課回家。他搖搖頭，我又建議：「早自習時請假，說你不舒服，媽媽帶你去看醫生，你進教室把功課拿出來，在車上補寫完，再進教室。」
孩子說：「這樣把功課拿出來的時候，大家都會看見。」我說：「那你就跟大家說媽媽交代等看病時，不要浪費時間也可以看點書，大家就不會起疑。」
A：妳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媽媽，一般的媽媽一定會把握時機，數落孩子一番，或者請孩子自行面對，妳還為孩子想方設法。後來呢？
Q：我其實也不太知道我這樣幫忙他想偏方，到底該不該？好不好？後來孩子想了一想，決定自己去面對，去跟老師承認並接受處罰。結果，老師沒有罰他，他也順利的補完功課。
A：孩子在重重的規範教條下，疲於應付時，大致分幾種情況：糟的，就厚臉皮的想罰就罰了，演變到到後來處罰也沒有用；好一點的，往「避罰」的方向想解決的方法。但妳的孩子能夠選擇面對，真的是很了不起的能力。一定是妳在孩子面對問題時，沒有展現出焦慮，也把握時機責罵、勸誡。孩子感受到妳的愛跟無條件的支持，讓他有機會在這個事件裡，選擇面對自己的錯而不逃避，這是很多大人都不一定可以辦到的事情。他從小就有機會練習自己面對問題不逃避，真好！(媽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)
Q：其實還有另一件。妹妹升上三年級之後換了導師，老師帶班的方法是把全班分成幾個小組，讓他們分組競爭集點數，每個禮拜結算點數，表現好的那一組就有禮物。妹妹有幾次忘了帶作業被扣點，遭到同組同學的責罵，既沒有解決她忘記帶作業的問題，又導致她跟同學相處的困難。
A：我猜媽媽在擔心，如果跟老師溝通，老師會覺得妳在干涉她的帶班策略。
Q：是啊！就也是擔心陷小孩於處境更艱難的情況。
A：既然是想著要溝通，那就得先處理自己的心情，免得老師聽到的都是妳的情緒跟指責。事實上，也不是要去批評他，而是希望可以跟老師合作，想出一個幫忙孩子困難的方法。
那就可以如實的說出妳的擔心，本來要解決的問題只是小孩忘東忘西的習慣，但這種做法沒有因此改善原先的問題，反而多了交朋友的困難。可以請老師先聚焦在解決孩子忘東忘西的困擾，看看老師是否有其他方式可以幫忙你的孩子，畢竟他是教育專業嘛！
Q：我也在思考這種集點數的教養方法，到底是好，還是不好？我身邊也有一些朋友會在家裡讓孩子集點，幫忙做家事、照顧弟弟妹妹，兩個小孩吵架好好解決，也可以得到點數。
A：妳覺得好在哪裡呢？
Q：孩子好像很快就可以遵守生活常規與秩序，兄弟姊妹之間的爭執也少了很多。
A：聽起來很好啊！孩子們很快掌握到秩序感，建立起生活常規，行禮如儀，大人也樂得輕鬆。
Q：但這種集點數的方式，我就很不愛。現在生活中無處不集點，買麵包集點、買咖啡集點、信用卡也累積集點，我就很討厭這種集點的文化。我買那樣東西，純粹是為了那樣東西而買，並非其他衍生的贈品，總覺得這樣很「本末倒置」。我們就快成為集點王國了，教養小孩有這麼容易嗎？怎麼感覺好像不是這樣？
A：妳提到問題的核心了。點數是一種外在控制的因素，的確是驅使孩子(或人們)完成某件事情的一項誘因。但更要自問的是：等到有一天，不再有人給點數了，孩子如何看待這些事情？如果因為這個速效的外控因素，剝奪了孩子思考的機會，豈不得不償失。
比方說：孩子幫忙做家事，究竟是想過做家事是全家人的事情？體會到打掃、清潔的樂趣，帶來的好處？照顧弟妹究竟是為了點數？還是感受到照顧弱者的自己，也發展出另一種能力，進而建立出自信？
兄弟姊妹之間吵架可以好好說，究竟是為了點數滿滿很開心？還是為了想達到彼此都互相了解的目的？
人本心理學家弗洛姆認為，一個成熟的人要達到這樣的階段：他是自己的母親與父親，心中會具有母性良知與父性良知。母性良知說：「任何錯誤，任何罪惡都不能剝奪我對你的愛，我對你生命和幸福的希望。」父性良知說：「如果你犯錯，就不能避免你所犯的錯誤的某些後果，如果要我喜歡你，你就必須改變你的生活方式。」成熟的人已經脫離了外在的母親形象和父親形象；而把他們建立在內心裡。而這麼複雜的過程，絕對不是集點數可以達成的。
或許可以思考，到底是想把小孩當成未來的主人在「教育」？還是當成員工在「管理」？我們要培育的是會思考的人？還是聽命行事的員工？
Q：好像醫生開的藥方一樣，越快看到成效的藥，往往有極強的副作用。
A：這個比喻真是有趣呢！但我們好像離題了，回歸到妳擔憂的：怎麼跟老師溝通比較好。讓我們猜想老師用這樣「外控」的方法，可能也是思考過後的選擇，只是他沒想得像妳那麼深。可是在彼此之間沒有建立情感基礎之前，就提出建議，的確很容易被曲解。
所以，得先讓老師感受到你的善意跟誠懇，感覺到你很想與他為友，而非與他為敵，甚至想跟他一起成為教養孩子的盟友，這是很重要的。等到成為朋友了，當然也就可以分享各種想法，不論是生活上或教養上的。
但這個就要花很長的時間。幸好導師一次帶兩年，妳有兩年的時間，如果此路不通，再來想其他的方法，反正還有那麼多學校可以選擇。現在孩子人數少，我聽說很多校長也很在意小孩轉校的情況。
Q：怎麼只是問個孩子的問題，到後來變成那麼多事要想，還變成得為了孩子去結交朋友。
A：這樣不是很好嗎？養個小孩，思考的角度變寬廣了，生活的觸角也延伸了。
Q：這樣想事情，真的很有趣。
✜本文原載於《人本教育札記》第293期
標籤：親子話題
文章來源：人本教育文教基金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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